一种消失的生活方式
解放前,一个贫寒人家想添置一床被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家里要是来了客人,要么借,要么去租,那时有专门出租被条的营生。一般人家都有用稻草垫在床上过冬的习俗,解放后,六十年代我们都还保持这习惯。
大约在立冬前后,家家户户都晒新稻草。稻草很长,大约有一米多高,黄灿灿的,散发一种特殊的清香。我们在院子用门板或者其它木板搭起台子,把稻草放在上面晒干。再在床上铺上布——一般是旧被子破床单之类,再把晒好的稻草放在上面,四面包好,我们通常在稻草上还放垫絮,穷人家有的垫絮都没有。刚刚弄好,倒在床上一躺,简直身如巢燕,软绵绵的很舒服,在散发着清香陶醉中,你去体会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吧。
不过,过一些日子,你还得翻晒稻草,现在青年人没办法体会睡稻草床的舒服,也难想象晒稻草的麻烦。不过这种落后的生活方式不是中国特有,小时看过的欧洲小说,也见有此类描写。当然,这都是久远久远的以前的事了。
说起这稻草,我家通常是不买的。那时家家几乎都有个院子,设有私家厕所,有郊区农民上门来,包淘粪便,泔水。到年底,或送稻草或送大白菜或送糯米答谢;也有农民上门来买粪的,就像现在收废品似的。而且农民急需肥料时,一担粪还很值一点钱哩。我的一个邻居老太,老骂她老公是吃家饭,拉野屎。意思要他在家大小便,积攒起来好卖钱。
床上稻草里是藏匿东西的好地方,小时我把闲书,放进床上的稻草里,谁也发现不了,避免家人的干涉我选读的书;时常有些老太把可怜兮兮的一点钱,放在稻草里藏着,以后又忘了。晒床时丢了,结果是:苦心如同苦水流,掉了宝贝空泪流。
现在生活富裕的程度,是几十年前人难以想象的:夏天不买凉席,冬天不垫什么,有的是空调,室内永远温暖如春,没了四季。我看过分享受现代文明也不好。当然我绝对也不想再睡稻草床,现在稻草矮干化,脏兮兮,有农药,化肥,吃饭都心存忧虑,还敢于与它同床共寝?拜拜,稻草床: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不相似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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