寡妇裸着上身度夏
1948年夏天,我母亲带着我和我哥哥到她青少年生活的地方——安庆清洁堂去探望亲戚。时值炎夏,我们一进 清节 堂,只见一些妇女大喊:‘来人啦’。声音此起彼伏。母亲让哥哥暂留步,此时个个妇女都拿起门前挂着的上衣,赶紧穿起来,因为有男人进来啦。
清洁堂寡妇们居住的房子一排排的,排列整齐,就像现在蔬菜大棚那么排着,低矮的平房一排住着七八户人家,每家也不过十来个平方,每户一个门,门边一个窗,窗外是相通的走廊,走廊下边是一条窄窄的公用院子,这家的门就对着前排人家的后壁,房子就像鸽子笼。拥挤又不通风,又不通电,酷暑炎夏,妇女热得难耐,就干脆裸着上身在家干活,只要有男人来,就彼此喊话,通知紧急穿衣。
清节堂也有慈善的一面
过去好像都认为办清节堂是种非常反动的事,不错,它的确有非常 封建的一面,约束寡妇改嫁总是不道德的。但它却也有弥补中国慈善事业不足一面的好处。我的外祖父是乡镇的一个医生,早逝,留下小脚的外祖母和没成年的我的母亲及俩个舅舅,生活一下陷入绝境。幸得外祖父的妹妹托人把他们送进了清节堂,住进这小屋子总算有了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。进了清节堂,一日三餐有人抬着饭桶,从窗子给每家送简单的饭菜,总算有了一口吃的,不至沿街乞讨。此外一切零花费用得自己挣。男孩长大必须送出学徒,寄养或作其它处理,这儿是女人世界。如果孩子发达了,就隆重地把寡母接出清洁堂,当时这算是寡妇最美好的结局。
我们来到亲戚家,只见小小的屋子里有一张大床,一个方桌,两把椅子,一个柜子,夏天要放张凉床得费点事。再看走廊已经添了一个小灶台,由于时局动乱,经费的困难,此时已不发饭了。
毕全家之力供一人读书
那时,外祖母把大儿子送去学徒,小儿子读书。她和我母亲日夜劳作挣钱:给裁衣舖缴衣边,钉扣子,绣花,摊膏药。夜夜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下着坐着母子三人,苦读的苦读,苦干的苦干,夜夜睡不了四五个小时。小舅成绩优异。那年安庆发生学潮,当局为了平息学生怨愤,送安庆中学的几名优等生到日本留学,我小舅就是其中的一名,但由于无钱添置西服而不能成行。
为葬母小舅结婚
长期的营养不良,长期的繁重的労动,外祖母体力不支而辞世,家中根本无钱办理丧事。这时安庆有一官员派人找到我母亲,提出只要我小舅同他的一个亲戚之女结婚,便立马承办一切安葬事宜。我母亲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这大户人家,只见一姑娘容貌端庄坐在那里,四周围着丫环,正谈绣花事情,这便是相亲了。马上一担担彩礼抬进门,轰动了整个清节堂,丧事,婚事相继进行。与此同时,这位官员劝我的母亲嫁给我的父亲。小舅结婚不久就永远的离开了我可怜的小舅妈,她因为患小儿麻痹症,手脚残疾,当时相亲,那女子坐在那里,四周围着丫鬟,我母亲没有发现这一问题。就这样他们告别了清节堂的生活。
感恩清节堂
三姊妹顽强地活下来了,大舅成了木材商人,小舅成了民国的官员。如同三棵浓荫盖地的大树,枝叶繁茂福荫着众多的儿孙。他们中有专家,学者,官员,他们散布各地甚至海外。往事如烟,如今清节堂成为安庆公交车一个站名。谁还记得当年那女人国里的血和泪。每当我走过这一站,感恩的心情油然而生,感谢清节堂曾经庇护着我的先人。
我的母亲徐鸿俊生于光绪庚子年,死于1975年。今天是母亲节,特撰此文表达我无比的深情的怀念。
我的父母
本文发表于【安庆晚报}2013,5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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